心量的大小 关系的深浅

题图：电影《心灵捕手》。

最近在一边听公司的领导力网课，一边听人生增长课，加上平时工作见的一些创始人，让我对原来习以为常的观念有了点新的感触。

先说自我认知，再说人际关系。

就像见的一位投资大佬说的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我认知，没有之一。你自己能做什么，不能做什么，帮一个企业到什么程度，什么时候应该放手，什么时候要退出，都要十分清楚。

决定一个人成色的东西有很多，比如知识结构，信息环境，风险承受能力等等。在公司培训中谈的比较多的是心理能量，英文中也可以说 personal resilience。

这种心量在创业中可能见得最为明显，作战的失败是从将军失去作战意志开始的。精神破产总是早于物质破产。如果还存有一线斗志，那么仗还有得打。如果心理能量已经耗竭，这口气没了，那便真的是救不回来了，回天乏力。

人生亦是如此。老师让我们回想过往最艰难的时刻，以及是怎么过来的。

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20 岁时的留学，那时候什么学业之类的挑战还都是第二位的，第一位的基本生活都搞不定。空有一堆 GRE 词汇，我第一天站在学校食堂的柜台前什么菜名和调料都叫不出来，只能呐呐的指着说 this and that（这个和那个）。开始一个月和我的美国室友完全相对无言，尴尬到不知如何相处，也不能真正交流我遇到的挑战和痛苦。

那一刻，我才明白，什么叫人类的悲欢，并不相通。而这，并不仅仅是语言的问题。但人也都是被逼出来的。已经被扔到彼岸了，只能靠自己，只是当年用的都是笨办法：读比别人多的书，作比别人多的工作，请教比别人多的老师和同学。然后才找到了一点点存在感，有了一丝丝自信，慢慢走上正轨。靠着一口真气慢慢熬出了头。

经历大一点痛苦的好处是日后你经历小痛苦就觉得算不了什么。这就是为什么经历大风大浪和生死考验的人心理能量会更充足，支撑着走过那漫漫长夜。培训师都会总结说成功人士的配方都需要经历过一些 hardship（困境），或者管理过下行周期才行。没经历过苦难，心智很难得到充分打磨，也就很难最大化成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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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节能是生物的本性啊，任何单纯靠意志力的事其实是不长久的，要找到与之适配的，稳定的模式才能让自己成长起来。

回过头来再看新东方，当年上课那些老师的笑话和段子，觉得特别有魅力，和同学们都能追剧似的把难啃的考试在严严冬日里啃了下来。因为那些笑话给了我们巨大的精神能量，在寝室里背单词也能回味出笑意来。

这才是新东方的核心竞争力，这就是它为什么考核老师必须能说笑话的硬指标。没有这些好笑的老师和段子当下酒菜，大家怎么能快速地把一门门艰涩的考试给过了？

大自然里面同时存在增强回路和调节回路。

增强回路，意味着系统中有持续的外部正反馈，不断给你增加能量。你做的好，别人又说你好，这件事你就越干越来劲，放到商业上也就能进一步扩张。

调节回路呢，就是反过来让系统会不断地降低动能，而且它永远存在，因为提高能耗是反生物性的。只能依靠自己的心理能量，去对抗大自然的调节回路。

之前我在咨询公司的时候，咨询师常常是做了两三年便走了。我自己当时和中国区大老板聊天的时候，他对我说，咨询肯定是辛苦的，但你要把这份工作当成一个两三年的短跑，也行，跑到了终点就跳。

如果你还是喜欢的，想着要做长，你就应该把它看成一个长跑，那你就要自己掌握好节奏，该喝水就喝水，该慢一点就慢一点，不要过快把自己 burn out（消耗）了。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打造好可持续发展的模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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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聊几句人际关系。

如果说商业的本质是一个创始人看到一个机会，组织出一个体量截住它。那么人生也是自己在发现自己的路上不停发展出与世界的连接，建立起一个个的深度关系。

从咨询刚到企业的时候，听到大老板说过一句评论：做咨询的人惯性地关心事，不关心人。但是人比事重要，人对了，事情就对了。我后来想想，因为在乙方，人都是高度同质化的，差不多的学历，差不多的背景，差不多的思维培训，所以确实关心事就可以了。企业就不一样，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，出身都不相同，视角和指标更是迥异，所以组织起来共同搞一件事形成共识就会有难度。

前不久和某著名大厂的前 chief of staff（COS，参谋长/办公室主任）聊天，她说回忆起来那段经历还是很煅练人。

回国履新前，她是在纽约总部为数不多的华人总监，年纪轻轻，混得风声水起。但回国来辅佐总经理这份差事就要难很多，总经理第一天就告诉她，领导力第一课就是放弃自己的安全感，去做最不舒适的工作，和最不相同的人打成一片。

在群体中暴露自己的弱点，放下优越感和权威，真诚待人，学着用不完全的信息勇于作出重要判断，一起出去打几场仗……后来，她觉得自己可以站在各个事业部总裁面前指点江山了，确实人一个个地被搞定了，终于习得了领导力。

抽象的理性，有助于我们发现规律，抓住要点，但同时会让我们忽略现实的复杂性。许多理论很强的学者型人才，聪慧过人，却未必能成为一个成功创业者，因为他们一眼就能看到一个高度概括的世界，全局的大逻辑了然于胸，甚至还有几分犬儒主义。但是从起点到终点的过程中，那些有血有肉的细小现实，就是他们难以逾越的鸿沟，过不去的坎。

从这个角度讲，企业中的外企又相对标准化，可以靠管理能力，就是以讲共同规则来办事。而民企相对更多元化，就要靠组织能力，要搞定人与人的关系才行。人与人之间靠什么搞定呢？

医药行业研究的明星分析师日前来作讲座，提到业界著名的两大 CRO（新药研发合同外包服务机构），一个主做临床前，一家主攻临床阶段。

她说前者是负责人与化合物的关系，后者要负责人与组织的关系，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核心能力。后者的管理层说，他们主要的作用是“和稀泥”，能把一群优秀的人聚拢并为之长期服务，在 CRO 这种容易让人倦怠的工作上解决了倦怠感，靠的应该是不一般的激励和文化，是对人性深刻的洞察。

马云说：三流组织，共同规则；二流组织，共同利益；一流组织，共同信仰；顶级组织，至情至性。靠规则绑定的关系，那可能就是一般工作同事，有共同利益就是深度共同体，如果两人是价值观共振，那肯定就至少是密友。至情至性，似桃园三结义这般的高山流水之情，现实中可遇而不可求。

想想你生活中的交情，最深度的关系一定是你可以完全暴露弱点而不会感到不安全，另外也来自你与这个人有过强烈情感共振的共同记忆。不是因为相同的规则和利益，还因为有着深厚的共同理念和情感。一起熬过夜，一起打过仗，一起旅过游的友情就肯定比一般的朋友要深得多。高浓度的共同记忆是没有代替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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培训时老师说，你决定了你的关系。比如你是不是一个 Self-compassionate 的人？中文大概就是说你是不是一个对自己好的人，不会过度苛求自己，懂得对自己仁慈。一个对自己完美主义或者苛求的人，一定对别人也是如此，那么他的控制欲，不信任感和焦虑就会让他无法构建起坚实而丰盈的人际关系，没有多少人际容纳度。

真正的深度关系一定会历经冲突之后的磨合：共同成长，彼此成就，我中有你，你中有我，在这个过程中产生大量的共情共振。但是深度关系却正因为如此，便非常难得稀少。

大多数人可能面对关系冲突时选择逃避、忽视、分手等，因为一直停留在冲突期太消耗能量，没有生物愿意这样。所以成功越过冲突期，进入协同的深度关系才最为珍贵，你们才可以牵手去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。

探索更多的环境，获取更多的认知，和建立更多的关系其实是人生的必经之路，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必然要受伤。梁宁曾说：人的身上伤口最敏感，那是你对人间最真切的感知，透过自己，理解别人的痛苦，看到别人的体验，明白自己的渴望，然后在生命的互动中你变得更有力量。

每一个物种都在这个世界中经历了长期的自我探索，才能达成稳定的共生关系。你选择了什么样的工作关系，伴侣关系，朋友关系？在这其中要多少安全感，让渡出多少自由，背起多少责任，可能收获到什么，又可能承受什么伤害？

互联网的时代，一切仿佛都是流量和交易。但浅薄的关系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向智能算法迈进的明天，靠信用打造深度关系或许才能让人终有归属。

道阻且长，祝你一直是那个对自己和世界充满真性情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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